一怒之下杀死偷情的老婆,老马开始了逃亡。为了生存,他卖起了炸串。为了自保,他接连杀死了旧识和新欢。17 年了,老马遇到了被他杀掉的老婆。他杀错了。 老马,人称炸串界的霸主。 他夜市里摆摊卖炸串,已经十五个年头,积累了一大帮忠实粉丝。 每天,他都会换上新油,这油可是从超市精挑细选,还有小票为证,品质有保障。 老马对食材的炸制时间把握得非常精准,就像一台不发一言的时钟。 平菇,只需25秒。火腿肠,39秒。鸡翅,3分22秒。 不管顾客点什么,老马都能按顺序下锅,同时捞出,动作一气呵成。 他秘制的酱料,味道独特,让人回味无穷,吃了还想再吃。 而且价格还非常亲民。 别看老马现在风光,十五年前刚来这儿时,他连串都穿不好。 手拿竹签,手抖得跟筛糠似的。 顾客点得多了,他就手忙脚乱,不是给错串,就是炸得半生不熟。 第一年卖炸串,老马吃了不少苦头,也成了众人的笑柄。 顾客骂他,同行嘲笑他,但他从不还嘴。 慢慢地,他的手艺越来越熟练,夜市的常客都知道了老马的大名。 炸串味道好,就是性格有点古怪。 顾客经常劝他,现在都什么年代了,还只收现金,弄个二维码多方便。 老马总是摇摇头,说自己不会用。 一个不会用二维码的人,应该很老实。 十五年来,老马就是这么老实地炸串,老实地生活。 每天凌晨三点,他总是最后一个收摊。 东方渐白,这座城市最宁静的时刻。 老马关掉煤气罐,点燃一根烟,深吸一口带着泔水味的空气。 紧绷的脸上终于放松下来,满脸油光在灭蚊灯下闪烁着荧光。 又平安度过了一天。 但鲜为人知的是,老马其实是个逃犯。 初次邂逅老马,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。手头有点技艺,对物质追求不甚强烈,远离故土,只为了追求一份平凡生活。谁又会在自己的人生剧本中,编排一段不知尽头的流亡生涯呢? 流亡听起来或许充满刺激,实则压抑、痛苦至极。流亡的真谛,在于与社会隔绝,越远越安全。但安全的代价,是提心吊胆地遗忘自我,不敢触碰任何电子设备,不敢使用扫码功能。对过往,绝口不提。 老马已经流亡了十七年。最初的两年,他四处漂泊,十五年前才逃至此地。除了这座边陲小城,似乎再无他容身之地。心灰意冷之际,老马甚至考虑过自首。这种生活,连乞讨都不敢抬头直视对方。 是炸串,给了老马重生的机会。夜市昏黄的灯光下,喧嚣的烟火气息中,赤裸的交易关系,将老马深深掩藏,仿佛一只无名的蝼蚁。熟客们都知道,携带现金光顾,不仅是消费,更有一种施舍的快感。而那些身上没有现金的新客,也能从旁边的摊主那里换取现金,这不仅是帮助,更是一种围观的趣味。 在社会的最底层,遇到比自己更愚昧的人,竟是一种莫名的喜悦。有人调侃老马:“老马,攒那么多钱,是想娶花妹子当老婆吗?”花妹子,是隔壁卖砂锅的女子,三十出头,虽不算绝色,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。 老马曾目睹花妹子在炎炎夏日,穿着领口低垂的汗衫,弯腰烹饪砂锅时毫不避讳。汗水浸透了劣质布料,几乎透明。他也见过花妹子在寒冷的冬日,穿着黑色丝袜,紧绷的大腿修长笔直,经常刮破勾丝。不仅老马,周围的摊主们也无数次目睹这一幕。 面对带有挑逗意味的玩笑,花妹子总能恰到好处地回应:“看什么呢?有那么好看吗?要看就上前来看,姐不比你们家里的婆娘差吧?”这种荤段子,在底层社会的夜市中,无伤大雅。毕竟,大家都是为了生存,谁也不比谁更有道德。 老马从未打听过花妹子的身世,但适龄的女人永远是男人们的话题。据说,花妹子很小就出嫁了,嫁给了一个残疾人,父母收了点钱就把她送走了。那种日子自然不好过。后来花妹子如何逃到这里,如何摆脱那段婚姻,无人知晓。但如果仔细算来,花妹子在夜市也干了六七年,应该是她青春时期的往事。 花妹子对众人的荤腥笑话总是来者不拒,既不害羞,也不生气。六七年来,也有人表示过想要和她凑合,但花妹子总是嘻嘻哈哈地搪塞过去。后来,便没人再提这件事。因为老马和花妹子之间,似乎有些真挚的东西。 感情这东西,就像炸串用的油。好油和地沟油都能炸串,但好油炸出的油花,眼睛看得见,耳朵听得见,鼻子闻得见。炸出的作品,彼此都心知肚明是什么品质。花妹子对老马,就像老马炸串用的油,是上等的好油。而老马对花妹子,就像花妹子烫粉丝的砂锅,冷热难以察觉。 老马从未敢想象娶花妹子为妻。因为他已有家室。而他的妻子,已被他亲手杀害。 十七年前,老马还只是个手艺精湛的木匠。 尽管年轻,他的技艺却显得非常成熟,显然从小就开始学习。 他曾经为我制作过几件小巧的木制品,包括一个摘菜用的小凳子,一个摆放照片的相框,以及一个挠痒痒的工具。 这些作品的选材坚实,工艺精细,触感舒适。 他没有向我收费,而是带着满脸的笑容将它们交给了我,显示出他高超的情商。 如果不是那个开始逃亡的夜晚,老马可能一生都会是一名木匠。说不定到了老年,他还能成为一名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艺术家。 那天晚上,他从外地工作归来,深夜才到家。 他和他的妻子赵丽敏租住在一个位于小路尽头的民房里。 虽然这个民房只有一间,空间狭小,但它是独立的,房东特意为他们安排的,因为这里远离其他房屋,环境安静,不用担心老马的喧闹。 那年,27岁的老马正值壮年,精力充沛,欲望强烈。每天晚上,他都会让赵丽敏发出尖叫,持续很长时间,引起了其他租户的不满。房东曾劝告过两次,但无效,最后不得不让他们搬出原来多人居住的大院子,住进这个偏僻的杂间。 房东在这里有很多房产,包括四合院和小楼。许多进城务工的人都选择住在这里,虽然条件一般,但价格便宜。 老马外出一个多月,急切地想要回家。他连夜赶回,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冲动。 当他刚到门外时,听到窗户里传来男人的说话声。 "你真骚,又香又骚,想死我了。" 老马从未对妻子说过这样的话,尽管他在床上的行为毫不拘束,但嘴上还是有些羞涩。 听到这句话,他感到一阵眩晕。这句话听起来熟练而自然,不像是第一次。 窗户后面就是床,老马蹲在窗台下,脑子一片混乱。 "以后你男人再出门,你可一定找我,最好一去几个月别回来,我们才快活。" 女人发出呜咽的声音,好像嘴巴被另一张嘴堵住了。 "再来一次,我没够。" 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。 老马的欲望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冲动。他的眼睛只有在刨木头时才会凸出,其他木匠说这是天生的鹰眼。 鹰在瞄准猎物时,会盘旋,会隐蔽,但绝不会放弃。 房间里的节奏越来越激烈,正是两人最忘我的时刻。 老马从布包里拿出榔头,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锁。 床上的黑影在扭动,床板在承受着撞击。 老马左手一把抓住男人的后脖颈,将两人的头紧紧按在一起。 一下、两下、三下、四下。 那两个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,血腥味就弥漫了整个房间。 老马知道这榔头的威力,它能轻松地将手指粗细的铆钉钉入槐木。 黑暗笼罩着民房,也笼罩着老马的心。他在黑暗中呆滞了一会儿,然后仓皇逃离。 生理的欲望变成了恐惧,原始的本能变成了生存的本能。 漫长的逃亡开始了,老马只记得那时东方渐明,四周一片寂静。 一路上,老马后悔过、痛苦过、惊愕过,也抵抗过。 对于一个木匠来说,一开始就杀了两个人,起点太高了。高到他看到街上的年轻人打打闹闹,都觉得可笑。 一年后,老马走过了很长的路,见过了很多人,渐渐放下了心结。 人死了是命不好,命不好说明是报应。 他从回忆中找到了线索,赵丽敏偷人早有迹象。 比如,赵丽敏的叫声似乎是装出来的。 比如,每次老马出远门做木匠活,赵丽敏都很开心。 比如,赵丽敏一直不想要孩子。 他对赵丽敏的真心并没有换来什么。 她该死。 这段过去对老马来说是噩梦,他经常在睡梦中惊醒,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复。直到他有了炸串,有了一年的耐心,这些过去才终于成为过去。 凌晨三点,老马抽完一支烟,推着炸串车,朝不远处的简易民房走去。那是他这十五年来的家,一间和十七年前一模一样的砖房。 离开夜市前,老马将占位置用的木桩砸进地面,那是他特制的。上面是红油漆木头,下面是铁楔子。把它砸在地上,就表示这块地盘是他的,谁也不许抢占。 这是老马在夜市唯一一次打血架挣来的权利。 五年前,夜市火了,来消费的人越来越多,带动了摆摊的人也越来越多。 原本老马位置一般的摊位,也变成了令人眼红的地段。 在这种地方,道德没什么用,谁凶狠谁说了算。 对方看中了老马的摊位,要他滚,老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。 对方怒了,瞬间提高了凶狠程度,露出了花臂和胸肌,还掏出了刀。 老马一个卖炸串的,只有荤素搭配的竹签子。 显然,对方也看出了老马毫无招架之力,他向左右摊主展示了兵器,阻止了他们帮忙。 那次抢地盘,老马身受五处刀伤,靠着竹签子逼迫对方认怂。 对方没想到,凶狠只能与凶狠比高低,跟不要命比起来,什么都不是。 老马丢掉带血的竹签子,用纸巾擦了擦伤口,继续卖他的炸串,直到收摊。 这地方是他的,谁也别想占了去。 这地方当然不能被别人占了去。 因为下面埋着尸体。 老马靠卖炸串挣了点小钱,生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。 哪怕活在社会底层,就算受尽屈辱,只要活着就有希望。 反正都是活着,卖木器和卖炸串,对他来说没啥两样。 再说了,像他这样活着的人多了去了,卖鸡蛋灌饼的小王比他年轻,卖臭豆腐的大李比他壮实,卖肉夹馍的老许比他帅,卖烤鸭的小袁还是个大学生呢。 就连花妹子,都比他小了整整五岁。 这份信心,让老马偶尔也能开开玩笑,跟花妹子调侃几句。 老马那些笨拙的笑话,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笑料,但对花妹子来说却不一样。 花妹子的笑容,比夜空中最亮的月亮还要美。 这份信心,五年前被那个男人一脚踹得粉碎。 「你还认得我吗?」那个男人问。 老马一抬头就认出了他,气血上涌,眼睛都有些模糊了。 「不认识。」老马冷冷地说。 「我啊,你再好好看看。」曾经的房东笑眯眯地凑近,眼中满是贪婪。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,是房东让老马和赵丽敏搬到单间,晚上声音小点。 老马请他坐下,收了摊子,买了卤菜和啤酒。 两人边喝边聊,虽然气氛融洽,但彼此都保持着距离。房东没说为什么来找他,老马也没问后来的事情怎么处理。 两人心照不宣,试探着对方,说话都小心翼翼。 但酒过三巡,房东还是提起了往事。 「人这一辈子,要往前看,不能总停留在过去。」 「人没了,不一定是坏事,也不一定是好事,说不定时好时坏。」 「你那个老婆……我当时真是看走眼了,我后悔啊,怎么就没早点说出来呢。」 房东的声音越来越大,他平时收房租时就喜欢大声嚷嚷,现在更是声如洪钟。 老马问:「你到底想怎么样?」 房东咂摸着嘴,沉默了许久,才说:「只要你把老婆交给我,我就放过你,以后再也不来找你。」 「那要是不交呢?」 「嘿嘿嘿,那可就是犯罪了……」 房东醉得不省人事,趴在夜市的泥地上。 老马明白他的意思。 凌晨三点,天色渐亮。 房东永远留在了老马的炸串摊下,两米深的地下。 五年的时间,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。 房东的失踪并没有后续,这座城市依旧在日月的轮回中运转。然而,夜市的热闹之中,却多了一份红色的通告,这里已被划为新城区的规划之中,下个月,夜市将面临封闭和清理,土地将被平整,等待出售。 一旦挖掘机开始工作,房东的秘密和老马的罪行都将暴露于世。 那些年,因为争夺地盘而与老马产生过摩擦的人,他们将成为老马罪行的铁证。 时间紧迫,尸体必须立刻处理。 凌晨三点,夜市寂静得如同一片坟地。老马从炸串车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锹,开始挖掘。 五年的光阴,人来人往,土地变得坚硬。 挖掘过程中,土中露出了腿骨和腐烂的衣物。 在泔水味弥漫的空气中,似乎掺杂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。 预计半小时后,老马就能将五年前的尸体挖出,藏在炸串车下的隐蔽处,悄无声息地运走。 东方渐渐亮起,光线照在土坑中的老马身上,那是手电筒的光芒。 "老马!"花妹子的声音从光源处传来。 老马已经挖出了大半截尸体,再想掩盖已经来不及。 一瞬间,老马紧握铁锹。 流亡多年,他曾爱过两个女人,花妹子是第二个。他曾杀过三个人,花妹子会成为第四个吗? 面对走近的花妹子,老马等待着审判,内心焦灼。 "老马,你挖到古墓了?"花妹子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惊喜。 "快继续挖,说不定有什么古董呢。"花妹子催促道。 老马稀里糊涂地再次拿起铁锹,一铲一铲地挖掘,碰到骨头。 十五分钟后,花妹子失望了。那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,并非古尸。 "真倒霉,赶紧埋了吧,太晦气了。"花妹子捂着鼻子说,"我早就听说这个地方不干净。" 老马还在犹豫。 "天都快亮了,你来我那吧。" 从低处仰望,花妹子的胸脯高耸,在夜风中起伏,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。 她真的很美。 老马和花妹子之间的暧昧关系已经持续了五年。 老马拼命争取的地盘,也有花妹子的一份。 作为一个单身女人,在这种地方谋生,她需要安全感。 五年前,老马红着眼,用竹签刺向对方的眼睛,给了她这种安全感。 虽然他们从未捅破那层窗户纸,虽然从未有过肌肤之亲。